母亲节里谈母亲
致我亲爱的敬爱的妈妈。
【资料图】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有生命力、很有主见的人。我还记得当年我刚毕业,那个夏天太阳火辣辣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想下雨但一直没下成的水汽。有一天,母亲特意把我叫到她身边,跟我说,我已经是大人了,她是时候传授工作了多年才意识到的社会规则,当初她不懂,当年着实吃了很多苦头。我打起精神,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过来人的经验又有谁不想知道呢?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要知道,世界不是围着你打转的。”
呵,啼笑皆非,实在是我多想了。由家族千娇万宠养大的霸王原来想对我这个从会说话起便寄住在不同亲戚家的留守儿童告诫这个,我不禁莞尔。您多虑了,这事儿我从很小便懂得的。
我母亲是我姥姥姥爷老年意外得来的孩子,别说其他们其它的四个女儿,就连他们的儿子都抢不过我母亲的风头。我姥爷常说,他那么多的孩子,临了临了,就只有最小的这个最像他,又聪明又张扬,胆子也足够大。她的哥哥姐姐们也宠着她,不仅自己有的都给她,村里的别的小孩有的新鲜玩意儿,她哥哥姐姐总在她还没提起的时候就会给她搞一份。她是他们家附近唯一一个考上县里高中的孩子,我姥爷姥姥一高兴,直接送了她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那个年代的农村,我姥爷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的呦!
我母亲上高中的时候正赶上高考恢复。她也争气,上大学毕了业,工作国家包分配。干了六七年工地,职称才刚刚评上去,她的前辈老大哥攒了三四个人一起下海,正正好赶上当年的一波风口。网络上流行一种说法,在风口上就是猪都能起飞,可在当时,没多少人真的敢放弃国家给的铁饭碗,毅然决然地去做那只“风口上的猪”的。我其实不知道那时候我母亲吃了多少苦,不过等我毕业后和她心平气和地聊天时,她和我聊到当时的经历都是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讲大半夜去进货送货多么多么辛苦,讲去县城拉工程人情事故有多么复杂,虽回忆的内容都是“苦”,但那种骄傲满足的小表情真真可爱,像极了如今我家这只偷偷打开零食盒子还偷吃了好几大口的猫咪。
后来,我母亲终于还是受苦了。我初三的时候,老大哥已经赚了不少钱,便和剩下的合伙人商量着把产业链的上下游打通,我母亲显然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那半年来他们几乎月月都在出差,全国上下到处跑。后来工厂选定在深圳,不幸就发生在当时,就在我母亲去签办公室的租赁合同之后,她查出了意外怀孕。
她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可是时间不等人,我母亲年纪毕竟那么大了,挺着大肚子跑工程实在不现实,她还是忍痛放弃了开拓商业帝国的意愿,前期准备工作全都打了水漂,从合伙人变成参股人。单单我毕业的那个夏天,大概有三次吧,她都和我提过,“你不知道我为了你弟弟到底损失了多少钱”。希望她不要在我弟弟面前讲这话。当然,因为我母亲多下工地,身体强壮有力,生产无惊无险,分娩很顺利。
其实我挺庆幸的。因为没过多久他们的老大哥就出事儿进去了,什么产业链什么工程都烟消云散。说起来也是吃了法盲的亏,那个年代哪里搞不来投资,那个老大哥偏偏还选了最不靠谱的一种——非法集资,还是特别正大光明的那种,他到底怎么走到这步的已然不可考。我母亲则是叹气,“他领先这个时代,就是领先得太多了。”不是,他真的是法盲,集资真的可以做到合法的。
于是老大哥黯然退场。刚出月子,我母亲便重返商业场,可惜没了老大哥的公司高层一盘散沙,她很快与其他人撕破脸皮,大家拆吧拆吧分了家。她只能靠着以前的门路单干。可惜就连她自己都承认,她没有老大哥的大局观,她的生意再也没有之前的辉煌,赚少亏多。前几年疫情,我过年的时候问候她时,当时顺口问了她一句近况如何,她只回了一句话,“苟延残喘罢了”。
说到这儿,看客可能觉得我母亲哪哪儿都完美吧。然而并不是,比如,她特别信成功学,一开始只是买书,后来她就去上什么什么导师的课,每年不止去一次,没钱的时候哪怕抵押房产都要去上课。有一个叫什么什么渺的我印象比较深,这位导师不仅割我母亲的大韭菜,他给大韭菜的继承人开课,叫什么什么“未来领袖”,连小韭菜都不放过,对,我弟弟也去过好几次。再比如,她不信教育,对科学嗤之以鼻,她信奉玄学。她不信佛的,所以倒不会去抢着上什么“新年第一柱香”,但是她信算命,尤为追捧那种穿得破破烂烂嘴里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她被传销类的投资割了好几次韭菜,屡割屡信,我父亲曾为这事与她大吵一架。为什么呀?我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她会这样。她不是大学时期数学学得特别好吗?她的职业不是最应该讲科学讲技术的吗?她不是靠着学历积攒出来的第一桶金,才攒出来启动资金的吗?我完全不能理解。
我和母亲的关系绝对算不上亲密,一直就当亲戚处。但是单单她的存在就在我的生命里足够有分量,现在不是有很多视频,里面讲女孩子不要学什么什么专业嘛,我看了后的反应大概是“什么?你在说啥?”有些男女对立的言论我也就一笑就过去了,这些人为什么觉得我可能会被这种言论打击到呢?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呢?就,挺有趣的。
感谢母亲。祝您母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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